不得不说,这是裴含绎研习占卜以来,第一次算中。以至于他瞥见远处风雪中的那一队禁卫时,简直怀疑自己看错了。
裴含绎预想中最好的情况,是信国公能亲自找到他们。
他也设想过最坏的情况,那就是最想杀他的人先找到这里。
相较之下,被言怀璧找到,已经很不错了。
禁卫们欣喜若狂,纷纷拜倒行礼。
如果找不到太子妃和公主,负责搜山的禁卫都要受到牵连;但太子妃与公主被找到了,那就是天大的功劳。
行礼拜见的声音像是海浪,涌动在狭窄的山洞口。
裴含绎目光流转,眼看言怀璧匆匆行礼起身,便要越过他往山洞中去,立刻道:“言公子!”
言怀璧一怔:“殿下?”
裴含绎朝他走过去,低声道:“你别过去,永乐受了伤,还在昏睡,仪容不整。”
不知为何,当太子妃走近时,言怀璧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异样的警惕。
他抬眼,第一次看清了太子妃的容颜。
雾鬓风鬟,清美如画。
那是很美的一张脸,像一幅静美的画卷,不带丝毫攻击性。正如太子妃说话的语调,低柔清润,从容有度。
言怀璧眉心不易察觉地一蹙。
他一时摸不清心底忌惮警惕从何而来,只平静道:“微臣与公主旧有婚约,何况事急从权,并不必顾忌太多。”
裴含绎淡淡道:“可以不必从权,牵匹马来。”
二人双双遇刺,景涟处处带伤,裴含绎伤的轻些倒也罢了,如果再生龙活虎非同寻常,那真是令人侧目。
裴含绎眉梢微压,与言怀璧一同走进洞中。
裴含绎贵为超品太子妃,比言怀璧身上挂着的虚职高出太多。然而言怀璧显然心急如焚,根本顾不得礼让太子妃,匆匆奔到火堆旁,唤了声公主,想要伸手去抱,目光落在景涟左臂上,又顿住动作。
裴含绎快步跟过去:“公主身上有伤,当心。”
他蹲下身,先抬手试了试景涟额头的温度,眉尖微蹙,心知不能再拖。
言怀璧只看裴含绎的动作,也明白了景涟的情况并不太好,立刻伸手去抱。
然而二人此刻都围拢在景涟身边,景涟昏昏沉沉间,本能地往裴含绎身边靠。
言怀璧动作一僵。
裴含绎揽住她,摸她的脉象和颈侧,抬起头温温柔柔对他道:“你聋了吗,牵匹马来。”
风波
昏昏沉沉中, 景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在不住颠簸。
她的意识尚且模糊,还不能清晰地思考自己身在何方。但这种感觉显然并不好, 与山洞中梦境里马车中的颠簸相差仿佛。
有一双手从身侧伸来,将景涟抱了起来。
这个怀抱像一朵轻柔的云,冰雪般清冽的淡香飘来,萦绕在景涟鼻尖。
分外熟悉。
她本能地抬起手,抓住那人的衣角。
那一角冰冷柔滑的绸缎,很快从她掌心脱开了。
景涟慌乱起来。
她的睫毛不断眨动, 手指在空中摸索着,面颊烧得绯红,半开半合的眼底倒映出一片虚无茫然的散乱光影。
那样柔弱。
裴含绎低下身,轻轻握住景涟的手。
他将景涟的手指一根根合拢, 放回锦衾之中。
身后的寝殿里,有着很多人。
含章宫侍从、惟勤殿侍从、半个太医院的太医、以及宫正司的女官们, 甚至还有福宁殿的宫人。
丽妃与贤妃同样派出身边的大宫女前来探望, 然而以她们协理六宫的身份, 大宫女足以横行半个后宫, 却连挤进寝殿来探望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立在殿外廊下打听情况。
寝殿的最远处, 殿门一侧的阴影里, 还站着两个面目模糊的宫人。
他们身上的衣饰分外简素, 掖庭最低等的宫人都会尽可能在衣角不起眼的地方悄悄织上一角花纹, 而他们的衣裳甚至比最低等的宫人还要素淡。
看着床榻上的景涟,裴含绎静默片刻,替她将颈边的被角压紧。
“睡吧。”他无声地道。
紧接着, 裴含绎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太子妃所过之处, 殿内所有人分出一条道来,垂手恭谨立在两旁。
裴含绎穿过人群。
殿门处,怀贞与怀贤为首的东宫侍从恭谨侍立,眼底却微带忧虑。
他们迎上来,将裴含绎簇拥在正中。
裴含绎微微侧首,平静道:“走吧。”
他这句话不是对东宫侍从说的。
殿门阴影中,那两名面目模糊的宫人走了出来。
他们的脸暴露在殿内灯火、殿外天光之下,那是两张非常普通,普通到即使看过,也根本记不住的脸。
“太子妃殿下。”
面目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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