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秋末。
雨后空气湿冷,薄雾从山脚竹林蔓延至宅邸,屋檐青瓦凝出水珠,从檐角一滴滴落下。
内宅长廊两侧纸门半掩,灯光从障子后透出,昏黄一层,能听见檐下嘀嗒细水声。
室内,noah懒洋洋地靠在榻榻米上的靠枕上。
身上着件深蓝和服,金发乱糟糟披散着,脚踝上缠着松垮白袜。
年轻的脸在灯下有种轻佻的冷白,漂亮到虚无。
一条未点燃的烟夹在指间,被他漫不经心地转来转去。
——“吱呀。”
纸门被推开一寸。
进来的男人着墨色宽大和服,眉目沉静,微弱烛火落在他脸上,只显出几处硬冷的线条,眼底有不散的血气。
“坐好。”他停在隔扇前,语气平平。
noah换了个更散漫的姿势,靠垫往后推了寸许。
“这样也能听见。”少年满不在乎。
“鹤弥,你从瑞士回来,规矩总要想起来一点。”
闻言,noah眼神反而亮了一点:“所以,哥哥今晚是来讲规矩的?”
“讲你的事。”长兄说。
屋里静了片刻。noah笑意浅浅:“那就快点吧哥哥,别耽误我补觉。”
说得亲密。
“别再与那个女人来往。”他说。
noah眨巴着眼,乖巧笑着:“就这样?”
“就这样。”
noah的手在和服边缘敲着无意义的节拍,似乎早已习惯这类命令。
“为什么呢?”他问,“哥哥,你觉得她会把我们家祖传的屏风抱走,还是会带坏你的弟弟?”
“你既然知道我能跟你说这些,就应该明白我查过她。”
漂亮少年咯咯笑起来:“哥哥你真是比东京的那些律师还要敬业。”
那个女人。
资历浅薄,迁居记录倒是密,出国后就读的几所学校的奖学金批注有几处,至于出国前。
对于一个仅二十出头的年轻学生来说,人生关系这点上的履历。
足够复杂。
调查底页附了几张无关紧要的街拍——黎明地铁口,神色慌张的女孩抱着摞书,翻起的大衣角压在手肘下;阴雨季,她拖着一个坏轮子的行李箱,在湿漉漉的路面上留出条歪斜的痕迹。
早间便利店外,惺忪闭眼的干净脸庞,咖啡纸杯捂在掌心……
最后一张相片,他反复看了几遍。
——昏黄底色里,一对相扣的手。
瘦白女手的美甲呈裸色。
至于男手,他的弟弟——
则是把那只女手扣得很紧,看得出异常亲密。
他看了很久,最后将照片放回去,淡淡地对下属说:“够了。”
现在,他抬眼,对自己的弟弟说:“她的身份不算干净,不适合你。”
“不干净。”noah把这个词咬开。
“哥哥,你们似乎很爱用它,穷一点,搬家勤一点,朋友多一点,就叫不干净?”
“她的轨迹不会停在你该去的地方。”长兄语气稳稳当当。
“你还没成年,所有与你有关的事都会被无限放大。你发那张照片,她若有分寸,会拦下你。”
“所以,你最好忘了那个女人。”
冷淡的声音从榻榻米另一端传来。
noah抬眼,看见他哥坐在了矮几后。
男人今夜的眼神平静到无情。
“哥哥,我需要理由。”noah的日语轻微发涩,尾音带着点洋腔调。
“她伤害你,”长兄淡淡地答,“或者说,她迟早会。”
noah嗤笑一声,夹杂着丝漫不在乎:“这只是你的揣测——”
“揣测?——”
“那个女人家庭背景复杂,搬家频繁,经济来源不明,跟她有过情感纠纷的男人更是不在少数——
长兄对自己的胞弟的话没有算计。
“你觉得这种人,合适吗?”
少年沉默了会儿,靠在软垫上,慢慢吐出一口气。
他的笑意被男人的话剥掉了几层。
“我喜欢她。”
男人没有动。
“我知道。”
当他抬眼,目光锋利,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所以我才在劝你。”
noah歪了歪头,姿态散漫:“哥哥,你真是太夸张了。她只是个普通女人,我只是……”
他顿了顿,指尖拈起那根未点的烟,反复转动,“我只是有点喜欢她。”
同样的理由。
“喜欢?”
男人冷冷重复了一遍,“是真喜欢还是为了违背家族意愿的理由。”
noah笑了一下。
那笑容近乎乖巧,金发垂在颊侧,在灯下映出一层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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