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乔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直视她:上京师瞧病的吧。
你胡说什么!女人心头一颤,脸上不忿。
生气不忿不过是为了掩饰心虚罢了,谢乔看得分明。
脸上长疮,家乡大夫皆无法医治,于是筹钱来了雒阳城,结果钱不够。昨夜先到对面客店投宿,老板娘见你脸上脓疮,于是心生一计,与你合谋让你掩住面容来此投店,第二日讹些钱财。届时她帮你说话,甚至不要一分一钱,承诺你讹到的都归你所有。我说得对吗?
你!
女人激愤到气结,因为她叙述的内容竟然和她的经历完全一致。
谢乔声音不疾不徐:这不怨你,你为了治病,人之常情而已。除了这五贯钱,我再给你五贯,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即可:你下楼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跟大伙说清楚,放心,你不是本地人,最多挨顿骂,事成之后,你拿了钱走就是,她找不到你麻烦的。
沉甸甸的十贯钱,五千枚铜板摆在了她面前,她低头看着钱,犹豫不决。
谢乔走近了一些,你帮她说话,她会多给你钱吗?不会。听我的,这十贯都是你的,拿着钱你就走,别跟钱过不去。不光能治你的病,还能剩下不少。
她被说动了,手慢慢地伸向铜板。但这样的情绪还不够。
谢乔加重语气鼓动,做人,要狠一点,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人吗?能想出这种损招的,心眼都坏透了,这辈子都在干见不得人的坏事。你把她揭露出来,是伸张正义,以后下了地府可是要积阴德的。
楼下,孙少英早已五味杂陈,这些年开客店,钱没挣着,生意也不景气,现在又闹出这么大一桩事。没别的法子了,只能把客店低价盘出去。回老家种地去吧。
孙少英脸上越是难看,杨姜心里就越畅快,她凑近些,脸上挂满了胜利者的嘲弄,孙姐,别看你客店比我开得久,很多东西你还得跟我学。这次就算是花钱买教训了,往后可千万记住了。
再看她不爽,气也只能往肚子里憋。
就在这时,楼梯上再次响起剁剁剁的脚步声,烂脸女人从楼上快步跑下来,跳到了人群中间,大嗓门地喊起来。
本来已经开始撤走的路人又回头重新聚过来,看热闹。
各位!各位!我说了谎话,刚刚我说的所有话,都是她唆使我的!她手指精确地指向体型偏大的杨姜。
人群哗然。
我脸上身上的疮生了好些日子了,昨日我上对面客店投宿,就是她挑唆我过来讹人的,千真万确!
舆论开始惊天大反转,矛头的焦点指向了杨姜,指摘和责骂如刚刚一样铺天盖地涌上来。
陪!下三滥的玩意儿,下这种损招,断子绝孙都该!
我认识这肥婆,她男人还在尹府当值,我这就告上去,看看她男人怎么着。
嘿!杨姜一声大喊,叫停了人群的嘈杂。
她言辞激烈地争辩:一派胡言!她简直一派胡言!你们切莫听她胡说!老娘行的端做得正,一定是他们使钱把她买通了,昨天我看她脸都是好好的,一夜之间全烂了,不是她家枕头被子不干净,还能是什么!
恰在此时,谢适穿过人群,将一位苍颜鹤发的老者领了上来。
他看向谢乔:姐姐,
大夫来了。
这不是祥平医馆的路大夫吗?
对对对,是他,前天他还帮我抓过药,可灵了。
人群中有不少认识老者的路人,谢适不辱使命,果然请来了位德高望重的大夫。
谢乔赶忙招呼:大夫,劳烦您替这位瞧瞧,到底什么症状,几时染上的病,可是昨夜所致。
老者走到烂脸女人面前,细细观望一通,随即将她叫到一旁桌上号脉,不多会儿给出了确凿的诊断。
此为疬疡之症也,发展到如今面貌,病程少则三月有余,绝非一昔可致。
此话一出,杨姜的鬼话瞬间不攻自破,人群震怒,纷纷去找刚刚信誓旦旦的胖女人对峙。而她见势不妙,早已偷偷溜走,躲回去,关上了客店大门。
杨姜抱着儿子如过街老鼠一般躲去后厨里,藏起来,门外震响声不绝。
好些人追上去,围在门口叫喊敲门,打砸着门窗,甚至拆下幌子踩在地上,都不足以平息心头的怒火,往后在这条街上做不下去生意的只能是她了。
谢乔看向烂脸女人,冷冷道:我就不领你见官来了,钱你自然是一文钱都拿不走。但念在你迷途知返,就替你抓副药。从今往后,不要再动什么歪主意,否则绝不轻饶。
客店外,聚集的人群逐渐退开,街道上也恢复了正常的人流。
此前孙少英久久没有回过神,终于反应过来后,眼睛里早已婆娑,阿乔,多亏你替我们店洗刷了冤屈,要不是你替我说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才面对那么多的人的诘难,她险些硬撑不住。
一旁的吴立同样满眼感激,他一时急得说不出话来,扑通一下往地上跪。谢乔连忙把人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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