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延霆眼里有了些许苍凉。
他沉重叹息,而后道:我岂会不知呢,不打这一场仗自然有不打的益处,周围的百姓也可安稳,新旧朝代正逢更迭,太子又是个不怎么出众之辈,眼下唐国有的难处。
那阿爹何须生这么大的气。于红英莞尔一笑。
于延霆面上微臊。
都是征战沙场刀山血海里拼出来的人,我这样八成是废了,她再这样,我如何都看不过眼。权势折断将军的脊梁,铁骨铮铮化作空谈,何以守住大好疆土
于红英闻言,沉默下来。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1],于延霆忠君爱国大半辈子,愁思良多。
于延霆所担忧的不无道理,于家世代守护唐国山河,忠的既是君,爱的也是民。
他的赤胆忠心,是印刻在血脉骨肉里的勋章。
自古英雄出少年[2],如今吾等困在龙潭虎穴,二公主有心收复飞霞关失地,徵儿已任职御林军统领,阿爹啊,纵使千百个不甘,都无法改变这点,属于您这一辈人的光辉年代已要过去了,该让年轻小辈们支撑起这片国土,置身风雨荆棘里,顶天立地了。
于延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乃至杜平沙,都确实上了年纪。
光阴似一把无坚不摧的刀,毫不犹豫地斩断了儿女英雄梦。
他静默许久,一天之内不知是多少次,又叹了气。
罢了,从长计议吧。
于红英道:不日,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或许是个机会,届时咱们再商定。
于延霆刚答了一声好,有人来叩响门扉。
于红英转头朝向外边:谁?
随后,她那随侍的声音隔着书房的门从外头传了进来。
侯爷,主子,宫中派了车马来请,让侯爷进宫赴远北侯的接风宴。
于延霆当即板起脸,食指在空中敲了敲。
瞧见没!唐峻那小子已经在做张做势了!先帝才刚落葬!片刻不让人消停!
于红英哄笑道:去吧,别吃醉酒。
于延霆起身离座,往外边走了两步又顿住脚回头,姒儿想得如何了?
于红英说:您自去忙您的,我过一会儿去趟清玉院,再问问。
-
小半个时辰前。
晚饭用完,燕姒服了汤药,靠在窗边须弥榻上发呆。
澄羽翻上廊子疾步走到窗边,对着她福过一礼,脸上神色复杂。
燕姒问:有什么事?
外头的蝉吵得凶,澄羽的声音被掩得发虚,他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燕姒没有听清,招手说:你再走近些,我听不清。
澄羽又往前走近一步,低头不看她。
大祭司传信。
燕姒心头有股不好的预感,眸光收紧后道:进屋来说。
澄羽绕进门,快步到须弥榻边上。
屋中无人,泯静带着其他女使去给燕姒准备沐浴用的水去了,澄羽放心大胆地提高了声量。
大祭司让奴转告姑娘,当初出卖奚国和亲路线那个幕后之人,她已查明。
这事儿都快被遗忘了,因为那个幕后之人,在唐绮中毒的真相大白时,就被燕姒当做罗萱,没有别的猜测。
可此事,她师父应该已知悉,现在突然传信过来,那就是有了出入。
燕姒正襟危坐起来,问说:是谁?
澄羽耷拉着脑袋,目光有闪躲,似是不知该不该说。
燕姒更觉怪异,追问道:你还讲不讲了?
不论如何,他们现在是主仆,哪怕燕姒现在有了新的身份,不在是奚国和亲公主,她也有权利知道真相。
澄羽思及此处,咬牙道:二公主的母妃,昭皇妃。
燕姒闻言,惊讶得张大嘴巴,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澄羽见她如此模样,犹疑地唤:姑娘?
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燕姒难以置信道:这个消息可靠吗?不能够的吧!昭皇妃那个人,素来不争不抢,你说她通敌叛国,连通景贼?简直是天方夜谭!
澄羽不懂这些,他只能按照大祭司传来的话,一字一句,准确地阐述。
昭皇妃出身辽东杨氏一族,杨氏一族乃唐国开国皇帝的有力臂膀,是实打实的将门,杨家杀过的外敌,累起来比当今三方诸侯统帅的边防守备军还要多得多,故此,杨氏一族最厌恶外邦人,他们家有一则祖训,是凡杨氏子孙,不得与异国通婚。
就为了这个?燕姒根本不敢相信。
单说昭皇妃常年居在宫内,深居简出一直不曾有过任何外戚助力她,她就不可能有那个能力去暗通当时正同唐军交战的景贼。
澄羽也摇头表示不知。
燕姒眉头深锁,沉思少顷,继而又问:还有吗?师父她还有没有别的话?
澄羽便道:有。她说,昭皇妃通敌的密信被成兴帝拿到了,因成兴帝对她用情极深,故意袒护,那证据藏在勤政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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